手指轻轻在我与地坛上摩挲,除了同史铁生先生深深共情,颇有感触的还有那位小心翼翼保护、注视着身处人生巨大失意的儿子的母亲。由那根线牵引着,与母亲的点滴一幕幕一帧帧涌来,教我潸然泪下。

忆及儿时,我尚腼腆孤僻.邻里孩童愿和我玩乐的少之又少,因此在幼年充裕的闲暇时光中,我得以有大量时间与母亲相处.犹记得每逢春节,母亲都会提前一天准备好三十的早饭,每当我“无意”偶经厨房时,她便会笑着“打发”我几口,我便只是一个劲地夸赞母亲手艺,她也乐得合不拢嘴。“幺儿喜欢妈妈就开心。”这是她常说的话,我心里一直记得,也一直留存着这份爱。那时,我一心认为爱闹爱笑的她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

自踏入小学门槛起,我的世界似剥去了厚重的茧壳,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我逐渐觉得,母亲那双手在对比下那般苍老粗糙,母亲爱闹爱笑的性格也似哗众取宠。我爱她之心不变,却隐约地,我开始羞于在同学面前走向他。为此我愧疚万分,自责的情感像龙卷风,急促迅猛,向我袭来时,我避无可避。那时周末,每当父亲不在家时我便会钻上她的床榻。她会担心:“你爸爸在外面吃又吃不好,估计这几天又瘦了。”她会自责:“你姐姐不愿意回家看我,可能还在怨我当初离婚养不了她。”她会害怕:“幺儿喜不喜欢妈妈?莫像你姐姐一样都不认自己娘。”或许是由于夜色渐重,人也放下一切戒备,心主导着情绪,一时全倾泻出来。无数次床头夜语,才愈发明白,妈妈也敏感,只是她成为了我的妈妈,万千情绪无处得诉。最后,依旧是母亲用日复一日的陪伴与纯粹无私的爱意教我正视外界一切言语,明白从心而行。我仍不知道在她许多次走向我时有没有察觉到我那片刻地局促与抗拒,还是说我的强装平静骗过了她的眼。或许,我们都是爱的演员!

如今,我得以接触到更深刻犀利的思想,假如剥离出女儿的视角去量视母亲,我不禁叹息。她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大家庭里,家庭的贫寒剥夺了她不多的读书识字的机会。她的能干与机敏都尽数埋没在那个大家庭中,葬送在无意义的家务事上。她的大好年华被困囿在家庭那四方天地,一生都桎梏其中。

为此,我几度旁敲侧听,噎在喉咙的叹息只因一句“有幺儿真好”最终吞咽下去。我有些发怔,原来,人生从来都是无解的命题。

老舍先生曾写下:“失了慈母的人就像花插在瓶子里,里面有色有香却失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于我而言,母亲亦是我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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